在美国时间周二晚上的总统候选人“大辩论”里，民主党候选人哈里斯只能算小胜。而作为共和党候选人的特朗普，桀骜不驯且口无遮拦的劲头一如既往，虽然频频有失水准，但总体看，并看不出上次总统候选人辩论中拜登式的惨败和崩溃，多少也算顶住了。
辩论的细节相信很多媒体都已有报道，就不赘述了。下面只谈一谈个人观察，看看从两人的这场辩论里能抽出些什么经验来。
其一，辩论术上的经验。美式辩论，如同体育比赛，也有一些窍门。其一，就是抓住对方弱点猛攻。这些弱点，可以是历史业绩上的尴尬情节，比如犯错误，吃官司，也可以是对手个人心理上的，比如造成对手急躁、或惶恐、或一时不知所措而进退失据。
其二，最有效的一个手段，就是在猛攻对方弱点的同时，不但要直接进攻，而且还要“话里带话”地（在回答主要问题是捎带着或掺杂着）一些刺激性的言语，通过激怒对方来打乱他的整个行动方案，使他带着一种乱糟糟的心态打完整场比赛。这一点，哈里斯玩得不错。在辩论进程过半后，她屡屡激怒特朗普，而特朗普则每次上当，然后就言语混乱、表现不佳。哈里斯这时脸上也开始出现自然的笑容。
其三，每当一轮进攻完成，或一次阻击奏效，竞赛节奏就会有所放缓。这时，还要不失时机地调整一下、或加强一下全线布局。也就是利用哪怕是半分钟或20秒的时间，用非常理性、非常简明，但一定要带上关键数据的语言，重申自己一方的全面立场和主要政策，在评判者（就他们二人来说，就是全国选民）面前展现自己驾驭未来使命的能力。在辩论中哈里斯一再高声强调“I have a plan”，并指着特朗普说“He doesn’t have a plan”云云，在言语上、气势上的作用，可谓高下立见。
相比之下，在辩论中也有最不该做的三件事：
其一，就是由于准备不到位，或临场情绪波动，而偏离要点——这种偏离要点，又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对辩论主持人所答非所问。另一个方面是不能抓住对方的弱点持续猛攻。比如特朗普对哈里斯说：你承诺说你要干这要干那，三年多以前你跟拜登一起上台的时候怎么不干？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来要干呢？对哈里斯来说，这是一个很噎人，很不容易给出一个斩钉截铁答复的问题。但这个问题特朗普直到辩论快要结束时才刚刚说出口——人们对他先前（不那么精彩的）表现的印象却早已形成了。
其二，容易激怒、容易急躁。在这一轮辩论中，可以看出，两人刚出场时，特朗普还是一副“我是你大爷”的傲气，而哈里斯因为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特朗普，可以看出内心还是挺紧张的。但到了中场，特朗普几次被哈里斯激怒，乱了方寸，也让哈里斯放开了手脚。
其三，就是无论问题有多么多，多么复杂，总不能一场辩论下来只纠缠问题，一定要抽出时间来做一个价值宣言、主旨陈述——政治辩论的目的，是帮助听众树立对自己的信任；而要建立信任，就必须举起一面鲜明的价值观、国家观的大旗，还要有关键的相配合的政策。特朗普反反复复地说要叫美国重新伟大，但只是在喊口号，建设性的计划和项目一条也说不出来。在这方面他实在是犯了大错。
至于哈里斯和特朗普到底谁赢了多少或输了多少？美媒与民调机构现在都在做评估，而且无论怎么评估，也都是一个大概。
但至少有两件事说明哈里斯干得比特朗普好。
第一件事，是共和党资深政客，新泽西州长Chris Christie在辩论会后接受采访时说，特朗普竞选班子里为他准备这场辩论的人，实在应该被炒鱿鱼。当然他这样说是话里有话。作为共和党内部人，特朗普的风格他还不清楚吗？辩论会上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别人哪有可能为他事先做好准备。他的意思，其实是责怪特朗普：老哥儿，这么重要的事，您也太随意了！
第二件事，是辩论会一结束，哈里斯团队立马就向特朗普团队提出第二次辩论的建议。主动下战书了。看来这次哈里斯应该是受到了自我表现的鼓舞，并发现特朗普这个老江湖也就那么两下子，可以对付得了。
然而，辩论术是一回事，竞选又是另一回事，不是单单靠术的层面的成功就能定乾坤的。要想获得选战的成功，还得要有大战略。
以大战略的眼光看，哈里斯在这次辩论中获得的是小胜，毕竟不是大胜，还并不足以让她在11月5日赢得大选。
她的小胜，充其量说，是让她在先前拜登民调节节败退的形势下，能保持一个奋起直追的势头。这个势头，由于她竞选活动的减弱（可能也是为了一遍一遍地彩排这次辩论），在前两个星期的民调上竟毫无起色，甚至退步。这次辩论以后，她可以稳住阵脚，说不定还可以再提高一两个百分点的支持率。
但也就一两个百分点而已。也就是说，在几个摇摆州尚未决定投票给谁的中间派选民中，再赢得有限的更多支持。
这一两个百分点的分量也大也不大。即便在这个州或那个州赢下来一两个百分点，整个选战还是一个危局。因而在成本效益上，单纯为了讨好仅仅几个摇摆州的仅仅少数中间派而倾注全力是很不值当的。但在势均力敌的选战中，双方又不得不这样做。
哈里斯和她的团队，如果是有战略眼光的人，或许会借着这场辩论让自己稳住阵脚的契机，向特朗普的基本盘发起进攻。反正他们不缺钱。比如一遍一遍宣传特朗普太老了，脑子不好使了；一遍一遍地标榜哈里斯“plan”发到基层的钱数；一遍一遍地描绘特朗普和万斯仇视女性的形象；一遍一遍地说特朗普想抛弃乌克兰；一遍一遍地把特朗普定义为民主的敌人。
当然，从社会学的角度看，特朗普的基本盘却是很难被瓦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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